马丁•雅克：欧洲正被吸引向东方

欧洲会往何处去？是继续保持亲美倾向，还是会寻求一种越来越独立的立场？无论如何选择，其影响都将是深远的。美国和欧洲处于西方的中心，如果欧洲寻求更加自主的角色，那西方将被严重削弱。

冷战结束是美欧关系史上的重要时刻，欧洲不再依赖美国的保护，美欧间的距离缓缓拉大。有两个关键性事件加速了这一进程，一个是美国入侵伊拉克，一个是特朗普现象。拜登政府希望修补美欧关系，而不是严厉批评欧洲。他可能会取得一些成果，但美欧关系不会简单地回到从前。

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近日发布的针对欧洲11个国家的民调报告称，多数欧洲人认为，美国的政治体制已经破裂，经过特朗普四年执政后的美国已不可信任。大多数人希望他们的国家在中美之间的任何冲突中保持中立。大多数德国人认为，在2016年投票支持特朗普之后，美国人不再值得信任。在整个欧洲，赞同这一说法的人超过反对的人。调查把受访民众分为四类，其中仅有9%的受访者认为欧洲已经崩溃，美国将会反弹；20%的人认为，美国和欧盟都将继续繁荣；29%的人认为，美欧都已经衰落或崩溃；35%认为，欧盟还是健康的，美国已经崩溃。

自2008年金融危机到特朗普上台以来，西方的衰落显然导致欧洲态度的深刻转变。我们必须提醒自己，这些事态正以惊人的速度发展着，它们对欧洲的主要影响，远远没有加强大西洋联盟的关系，反而削弱了美欧间的纽带，让人们越来越意识到，世界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，并产生出一种理念，即欧洲需要更加独立。当然，这种趋势仍处于初期和不稳定阶段，许多相互冲突的力量在起作用，国家与国家之间，国家内部各种力量之间的态度在发生变化。与美国一样，欧洲近来对中国的批评也在迅速增长，但两者有一个根本性的区别，尽管美国决心捍卫其全球主导地位，但欧洲很久以前就放弃了任何相关主张。因此，与美国相比，中欧之间摩擦和敌意的来源实际上已经大大减少。

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的调查显示，到目前为止，主导民意的趋势是欧洲变得更加独立，对美国的怀疑日益加深。最能体现这种观点的欧洲领导人是德国总理默克尔，她也是这种思维方式的先驱。最近完成的中欧投资协议谈判非常符合默克尔的风格，也有力地证明，欧盟愿意与中国建立独立的关系，而不是追随美国。

欧洲与美国渐行渐远的趋势将是缓慢、曲折，充满矛盾和痛苦的。自哥伦布以来，欧洲一直把目光投向大西洋以西，是欧洲殖民者殖民了北美东北部，后来建立了美国。美国是欧洲的产物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美国的表现超过了其祖先的大陆。如果说欧洲殖民了世界的大部分地区，1945年后由西方缔造的秩序中，美国是主导者，欧洲是非常次要的伙伴。总之，一张巨大的历史、政治、文化之网将美国和欧洲联系在一起。但我们现在进入了一个新阶段，美国的衰落意味着它能提供给欧洲的东西将越来越少。中国乃至整个亚洲正把欧洲引向东方，没有什么比“一带一路”更能说明这一趋势。欧洲正一点点地参与进来，首先是中东欧国家，然后是葡萄牙、希腊和意大利，其他国家随着时间推移很可能也会效仿。曾经吸引欧洲西进的因素，现在也在吸引欧洲东进，因为曾经处于西方的全球经济重心，如今在东方。

（作者是英国剑桥大学高级研究员）